财富自由（白日）梦

Pyramid schemer From Kasia Babis

我对物质财富没有特别高的需求。

在无关的荒漠做着无关的工作，单身独处的日子其实很爽。上次我说，好比我生活在一个虚幻的世界，“西线无战事”，每天都是天朗气清的宜人气候与养眼的风光；而其他人则生活在吵吵嚷嚷匆匆忙忙的现实世界。每次和家人视频都会被从虚幻世界拉回现实世界：国内996、到了谈婚论嫁成家生崽儿的年纪、生活琐事家长里短、工作茶余鸡毛蒜皮……

之前订报，读的最认真的是每周五副刊的Mansion Global。不仅因为图画多字少，数字多单词少，更因为透着那么一股不真实而又诱人的铜臭味儿。有一天看到布鲁斯南挂牌马里布的海边豪宅，价格居然比我写的APP都大。这意味着只有打工打到自己写的每个字节能卖一刀乐儿才有戏买得起。而这个上百兆的房子近在开车俩小时范围内。难道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不虚幻吗？

我爹讲话，参加工作之初的月薪——初中学历十六块，高中学历十八块。像我们这样的硕士研究生高材生，怎么着也得月薪二十五大洋才能满意吧。苏世民讲话，第一份工作年薪得给我加五百块，这样我就是同学里收入最高的了。这对资本家来说没什么，但对我很重要。看吧，成年人的世界，总得有这么一条规则：把自己换铜板的能耐拿到同龄人里面比一比，把同侪比下去才算满足。对于财富的欲望没有穷尽；好奇与贪婪这对孪生兄弟，驱动着人类的铁骑滚滚前进。

一亩三分地论坛，是不合时宜的欲望与欲求不满的焦虑的发祥地。很早便有人对我说过，不看1p3a，逼事儿没有。愈看愈觉得自己不能在沙漠里混吃等死，得去硅谷沉浮沉浮。但转念一想，究竟是什么让我发生了这些变化呢？

在来美国之前，甚至在决定出国之前，我已经思考了很久，列写过一些我追求的物质目标。去资本主义国家读书工作，要说对财富没有向往那是矫揉造作。但思虑良久仍觉得志不在此。就像我们那群人一样，在北邮泡了四年池子，没能完全洗刷掉心底的一分非分之想。于是，人到美国刚下飞机时我告诫自己——不要去硅谷！除非他们给得实在够多。

我一般认为，长期思索后做的人生决定比当时一拍脑门子做的决定应该更加稳妥。在这三年间，我曾动摇，曾试图反思究竟为何要走荆棘丛生却大概率殊途同归的路径。每每想到白花花的银子都会暗骂自己死脑筋。但这句话总能令我在直通硅谷的路上悬崖勒马——不要去硅谷！

我已忘记最初是如何得出这个范德彪式的结论的。俗话说得好，有钱不赚王八蛋。机会就摆在那里，只要放下莫名其妙的自尊心，钱途还不是米西米西滴！但若是真的去了那里，或许我再也无法与过去的自己握手言和了。

有一天在YouTube看到巴菲特的视频推送，之后YouTube总时不常把这条视频上浮。我从未点开，甚至小心翼翼地避免误点以污染自己的用户画像，但或许YouTube推荐算法已经检测到我在这行列表上停留时间异常，笃定地认为我对它感兴趣吧。

标题是Warren Buffett lives in a modest $652K house。确实，对于一个身家数零的富豪而言，一所这样的住宅算得上艰苦朴素了。我想，如果一个金字塔尖的人能够“安贫乐道”地生活在这样的居所里，那么把这样的房子作为自己物质追求的目标应该不算太差。

题外话，美国除了真正顶尖的豪宅，其他房子真的大同小异。光从厨房的设计就能看出来。比平常人有钱几倍的人，也还得用不锈钢水槽、内循环微波炉抽油烟机、电炉丝（甚至有时候还得自己改功率增益），烤箱搅碎机洗碗机三件套。千篇一律，没有任何定制化商量的余地。相较之下，中国家庭的厨房能够看出一家人对于饮食的追求，更能看出究竟是不是热爱生活。柴米油盐的气息是无法从厨具贵贱体现出来的。看一眼厨房，便知道这家人会不会做饭，爱不爱做饭，五湖四海口味何如。说实话，美国厨房标配，最适合这样的单身懒汉：下班后去门口超市扥一张最难吃的Red Baron pepperoni速冻披萨，往烤箱里一丢定时器一打。叮好了卷起来裹着奶酪块或者牛油果往嘴里塞。吃完把纸碟子丢到垃圾桶，嚼不动的饼皮扔到搅碎机，greasy fork扔到洗碗机，攒够一星期开一次。一本计划通！

美国的木头房子真的让人抓狂。甭管你是平头百姓还是小资本家，千篇一律的复合板材踢脚线、实木门、百叶窗、“爆米花”涂料天花板。开放式餐厅区域再来个噶油的泛黄的吊扇，内味儿太冲，老阿美利噶了。我总觉得美国人生活得太不知冷暖，但人家似乎不以为然，悠然自得。总之，住一个“普普通通”的巴菲特式的简朴住宅，算是可行的物质目标。

新时代结婚“三大件”——房子、车子、票子。如我之前所讲，对美国的工薪阶层而言，都不算太大的难题。物质追求方面，有个住处，有个破车儿，工资能够维持正向现金流不就够了嘛。谁整天天去Bora Bora呀！况且，就算想出去玩玩儿，把房车解决完了，攒的钱一年出去转个几趟应该也不成问题吧。

那为什么（一亩三分地上的）大家活得这么累呢？

直到有一天，YouTube终于增加了“巴菲特”关键词的权重。于是我看到了下面的这个视频——

人的欲望没有穷尽。Rise above.

那么，在动摇的前夜，我再次告诫自己：不要去硅谷。

想想张逸伦学长。想象Antipolis湛蓝的地中海风光。想想一步一个脚印登上阿尔普迪埃时的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