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去看看

如果美国有高铁，那我一定不会自己开飞机到处飞。

「中国是集体主义的国家，美国是个人主义的国家」，这是我在美国这几年来，逐渐意识到的事情。在中国，你永远可以相信自己的同胞，会为共同的利益着想，会集中资源办大事儿；而在美国，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公民可以期待政府提供社会公共资源，但不能指望政府。虽然有时也会觉得这样的思路说得过去，没啥毛病；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会觉得，我擦，这破地方，啥啥都得靠自己，真要命！

2025年的劳动节的休闲出游，让我想起了2024年夏天“什么都有一点儿”的一个周末。抛开自己一个人到处看看，和未来期待的与另一半的共同体验之外，很多时候，出去走走，只是为了放松心情，说些想说的话，看看远处的风景，仅此而已。因此，自从抛弃了大峡谷R2R军训的原计划后，此行的唯一目标就是让大家放松、惬意地度过小长假。_{唯二目标是吃一顿丹麦饭。}>

美国节假日出行，很难办。每每到个小长假，各大枢纽机场人满为患，人群挤挤攘攘，安检队伍长吁短叹；而自驾出游，则难免意外的堵车长龙。而我又是一个不排队主义的坚定执行者：我不过只是想到别处看看！既不想去机场赶大集，也不想堵在高速上玩儿海龟汤。因而，自驾飞机出行，就算稍稍增加一点成本，换来的却是畅通的心情，在我看来是一笔划算的开销。

从圣迭戈到圣巴巴拉，如果开车的话需要4.5小时；而飞机，仅需不到2小时，比商业航班还要快捷。诸如此类的线路，如雷德兰兹到欧申赛德、长滩到猛犸湖、帕洛阿尔托到南太浩湖，在我看来，是缺乏公共交通的美国加州，最适合飞机自驾的一些线路。至于那些飞机限定的景点儿，如谢尔特湾、哈尔特牧场、卡特琳娜岛，自己开飞机去更是独一无二的特别体验。总之，咱如今也有点儿飘了，在加州用了两年waterman的洋墨水儿，也敢打“坐公交不如开飞机”这样的诳语了。🤪

自驾飞机、私人飞行，只是体验中的其中一环。在路途上节省出来的时间，如果在其他衔接环节浪费掉，不免有些可惜，也会令整体体验减分。在美国，尽管通用航空相对比较完善，但抵达目的地后的接驳交通，仍旧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每个机场“特事特办”的探索之旅。这次，因为我知道目的地机场直接可以借车或租车，所以不费力气就完成了空中和地面的衔接；但你若是说比如从雷德兰兹飞到布里奇波特降落以后，如何去旁边的金矿鬼城，那要是不提前查好，估计到地方肯定得抓瞎。甚至说，如果别人飞到雷德兰兹，不打车如何去附近的乡下转转，似乎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因此，去往“人多，但不是那么多”的目的地机场，似乎是较好的选择：既有提供给外来访客的交通基础设施，亦不会因全球富豪出行需求而使公用设施gentrify（好比蒙哥马利或范奈斯）。这样的目的地，是最理想的。

圣巴巴拉、圣路易斯-奥比斯波一代，恰好符合这个特点。与南加州洛杉矶圣迭戈这样的知名旅游胜地相比，它们并非那么热门，更适合南加州本地人去，或者已经去过很多次大城市、想要躲避喧闹却又不愿无聊的旅人。丰富的自然资源、恰到好处的城市规模、相对在地乡野的淳朴民风，成为了理想的休闲目的地。

就这么说吧，索尔万旁边有个著名小景点儿，叫做鸵鸟农场。听上去就让人很放松，比起Orange County Fair的Petting Zoo来说，完全没有人挤人的喧嚣。长脖儿鸟儿们在丘陵山谷中恣意小跑、慢悠悠地散步。比起梁朝伟怹特拉法加广场喂鸽子来说，少了几分穿着呢子风衣、端着约克郡红茶的装逼之感，多了几分加利福尼亚土地乡巴佬的接地气儿。

到了圣伊内斯，系好飞机，开上车，到了索尔万主街，人声鼎沸。果不其然，和家庭游的大哥大婶儿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平日就充斥着过路的旅客的丹麦小镇，在夏末的小长假，自然是人头攒动。在大熊湖、在拉霍亚、在朱利安，这样的热门旅游小镇，小长假一直如此。因为过了饭点儿，大家只是在街头闲逛；我们错峰出行，一头钻进丹麦餐馆，倒也闹中取静。

烧猪排、炸鱼、牛肉。三道丹麦特色，配上土豆（brunede kartofler）、酸青瓜丝、腌红甜菜（rødkål），味道竟相当不错！我们一边吃、一边分享、一边称赞，“这样的白人饭给我吃，还是蛮愿意吃的！”下午过去大半，狗哥吃完许久还心心相念：“内酸黄瓜😋，挺好吃的！”

没有hiking的小长假出行，就不是真正的狗狗哥哥的假期🐶，我深谙此道。尽管狗哥龙体欠安，但我还是强行安排了一个先前与周靖涵去过的路边小瀑布。整个徒步来回也就二十分钟，路途平坦，整条线路都被厚厚的植被所包裹。这是我最爱的徒步类型：树荫不晒、路旁有溪流、没有石头路、目的地有值得一看的景色。

Nojoqui Falls Park，初夏。我和她在长凳上坐了许久。那天是周中，周围安静极了。瀑布水流并不大，沿着湿湿的苔藓，若隐若现地穿梭于石缝之间。清澈的水潭、宁静的夏日蝉鸣、白的发光的女孩儿。很可惜，我没法和她走下去。没想到，不到半年，居然再次来到这里。时值夏末，溪流已然断流，瀑布消隐在苔原的森林间，只有滴答滴答的水柱，勉强维系着对于将来的丰裕的雨季的渴盼。

在小小的水帘洞下，曾有无数的期盼；而如今，只有眼前的二位男子汉。

昔人已去，触景生情。重新开回101公路，那一点忧郁，风也吹不去，却令我一期一会地一本满足。

辛文说，他来加州这三年多，还没有好好开过一号公路！我和狗哥接，那您是来着了！从隆波克到圣巴巴拉城里的一段高速，虽不如旧金山北部门多西诺、蒙特雷南部大苏尔那样的波澜壮阔，却充满了南加的美感：夕阳抚摩的丘陵、和煦吹刮的海风、目光尽头的海滨小城、绵长起伏的海岸与沙滩。她在这里把黄车踩上三位数，畅快得满脸酷酷。我们开着福特烈马，逃离36摄氏度的索尔万、重归27度的海滨，享受片刻清凉。

没有海滩阳光浴的假期，怎能称得上是假期呢？圣巴巴拉城里一定摩肩接踵，我们如此想象到。没必要进城，咱一直知道城外丽思卡尔顿附近，有一处风景上佳、游人稀少的海岸，便直奔那里而去。结果到了海滩停车场傻眼了：平日半满的停车场，好几辆车在里面转圈儿，所有能停不能停的地方全停满。好家伙，这才叫放假嘛！

伪·越野车的福特烈马非常自信地向我们展示它的越野性能。你这全时四驱，我们倒要看看越野能力几何？有个不矮的马路牙子上，两棵树之间有个空位。辛文轻松地把后轮倒进花坛。到了前轮的时候，打滑，却又不敢使劲踩油门，怕突然前轮弹上来，把后面花坛里的皮卡撞瘪。吱吱——噌！果然还是有越野基因。费了一点力气，小马驹稳稳当当地停进了树窠中央。

背上我的“一秒钟自开帐篷”，其实就是个厕所大小的小遮阳篷，我们哼着小曲儿，走上沙滩。狗哥感冒有点难受，便躺在篷里晒日光浴；我和辛文走在傍晚五点半的圣巴巴拉海滩，遥望远处酒店度假区建在海崖上的度假屋、长长地深入海里的码头、星星点点地遍布漫长海岸线的闲人。微风拂过，海滩泻湖中央漂游着两头雪白的海鸥。岸边竟有不少树木——藏在树荫里的小木桥，定是谈情说爱的好去处。

海浪拂过我的脚踝，打湿他的裤腿。趿拉着拖鞋，索性提在手里。辛文说，南加的海滩都是这样的吗？和圣克鲁斯不尽相同。我思忖，这片海滩倒也是我喜欢的类型。它要素齐全：长长的码头、传教风格的红顶白墙海岸别墅、有海崖，亦有长而缓的白沙滩。有游人如织，却又星罗棋布自得其乐。有海边茂密的植被形成树荫、有泻湖、有不多不少的海鸥。这片海滩几乎可以排到温丹希和科罗纳多之后，成为我心中南加海滩的典型代表了。他看我出神，便开始打镲：“你是不是又在想XYZ姑娘了！”

诶是是是，您说的对！

心满意足地在海边，待到太阳失掉了温度。在夕阳下冲干净脚上的泥沙，沿着灌木和多肉丛生的小径走回车旁。

从圣巴巴拉去隆波克的路途，可以走内陆，亦可选走一号公路。这段一号公路与101公路之间，包裹了一大片海边的丘陵，也是公司老板Jack设立的自然保护区的一部分。第二次经过这里，我还是在想，杰克大爷办了不少好事儿。这么好的一块地，让自然保持原有的样子，我们才能穿行于这蜿蜒起伏的流淌的路上，体会南加州最原始的风貌。这段路好开极了——路面平整，弯道平缓而密集，上下起伏！可惜，限速55英里，是当地警察创收的宝地。我们本不耐烦想超过前面的皮卡，还没加速，却发现对向车道埋伏的道奇插着，只得悻悻地慢吞吞地跟车。夕阳在路左侧若隐若现，牛马在路右侧悠然自得。美好而温柔的加州牧场呢。

为什么要去隆波克？我被隆波克莫名地吸引。那里什么都没有——原先，这个小镇的主要产业是种花儿；但后来经济作物如葡萄和蔬菜取代了花圃的价值，城里便不再有那种闲适质朴的浪漫，而变得平庸起来。可每次由南加看北加的路线地图，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在隆波克与杰克自然保护区附近的海角停留。从旧金山到洛杉矶的一号公路之旅，隆波克是最不起眼和最容易被忽视的那座小城；因祸得福，少了特色景点带来的游人如织，这里的旅舍也格外的便宜。

在索尔万，狗哥自告奋勇查晚上住宿。原先我们计划是扎营。但因为没有预约到海边营地，大家都有点不是很愿意随便凑合一晚。毕竟，飞都飞来了，住好一点儿不过分吧。随便一查，隆波克附近的汽车旅馆都只要七十多块！搞的我们都想“豪气”一把，直接开两间房，踏踏实实睡到自然醒。查来查去，查到一家resort居然也只要150刀。（虽然这个“只要”，要是给五年前的我听到肯定很欠揍，但他国国情如此，习惯就好）

想都没想，走！坐私人小飞机，住乡野度假村。

隆波克本地有一个小范围的连锁快餐店，主要做烤肉三明治和烤肉沙拉碗。分店地点最北到奥比斯波，最南到圣巴巴拉。让我们碰巧遇到了，浅尝一下，味道竟出乎意料的好！要的tri-tip三明治，肉的分量很足，不像雷德兰兹的牙买加牛尾汉堡，十好几块才给一丢丢牛尾。辛文和狗哥的汉堡三明治也都不错。

意外而开心地，在外吃的两顿白人饭，都蛮好吃的！

吃饱喝足，来到度假村。范登堡村是范登堡太空军基地附近的一个小镇。镇上的“乡村旅馆(literally, village inn)”恰好在今年五月末重新翻修，刚开张不久。来美国好久，下到三十一晚的汽车旅馆，上至小费给了三十的丽思卡尔顿也算都住过，进门后发出“哇，好新”的感慨，这还是第一次。室内的装修虽然现代简约，但一切设施都是嘎嘎新，仿佛从未接待过旅客一样。人造石的台面没有一点污渍和水印，地板上毫无磨损痕迹。酒店大堂的建筑虽能看出已经建造很久，但油漆得光亮如新，现代主义的内部装潢也相当得体。

最值得称道的是旅馆的泳池呀！我没住过什么特别好的resort，但是一般酒店的泳池对我而言大多数是forgettable的，只有一个例外。这家小旅馆的泳池规格，完全超过了它的地理位置和价格的定位。夜空下，干净的温泉池喷劲儿十足，大老爷们儿先是游泳，后来泡澡，浑身放松，再来上半打儿科罗娜。正应了那句话

Las Vidas Más Finas

偶尔看到几颗星星。夜话情难。两瓶科罗娜下肚，不着边际的奇思妙想逐渐佚散在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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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的美国劳动节假期，跑山、越野、开方向盘上有匹马的小汽车、徒步看瀑布、吃心满意足的白人饭、在闲适的海风中把脚趾埋进暖融融的沙滩。夜空下的泡泡浴，酒瓶碰到一起，聊那不着边际的爱情。

多好的一次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