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unt Whitney
前言
惠特尼峰,美国本土最高峰,徒步往返35公里,海拔落差2000余米;
2024年8月17日,我和王晗、林舒宇、辛奥特,四个男的一起顺利登顶。
惠特尼峰,是我短暂登山徒步的几年经历里,难度最高的一座山;
难度并不在于体能——走到最后,自我感觉身体至少还剩下四分之一的体力,如果镇上泳池还开着的话,甚至可以再去游个泳;难度主要在于对于突发情况的准备不足,以及随之而来的心理压力:从食物准备、到防晒应对、到突发情况的决策,都显出我在攀登高山方面缺乏经验,还需学习一个。
如另一篇所述,惠特尼峰应该是我近期最后一次爬高山了。因此,把整个过程一五一十地记录下来,以便以后吹牛逼,或者再对徒步产生兴趣时,好重温这段回忆,以承前启后。
过程
在自行车爬山赛段里,有多种爬坡分级。从4级一直提升到1级,难度逐渐加大;而在1级之上,还有HC级——Hors catégorie,“级外之级”,“超级”。对我而言,这次惠特尼峰徒步,几乎要踩到HC级的难度了,但我还是倔强地把它归为1级。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是我对待这次爬山的基本思想。
准备
整个惠特尼峰的准备过程,早在今年2月就开始了。狗哥经过这几年对我“军训”、体测、考察,对我的徒步能力基本认可,因此在上次和晗哥一起爬完圣贝纳迪诺峰后,狗哥适时地提出了“要不要明年走惠特尼峰”的提议。
我之前对惠特尼峰有所耳闻,其一是来源于同事辛奥特——他在2023年夏季,山上雪还没完全化的季节,就曾经单日往返登顶。无论是体力,还是装备的专业度,他的水平都相当之高。其二是很久以前看过的一篇帖子,楼主在单日登顶的过程中遇到了flash flood,情况还蛮凶险的。当时让我觉得,惠特尼峰是一座高手才能攀登的山峰,因此对其产生了几分敬畏之情。
不情不愿而又心生窃喜地接受了狗哥的邀约,下一步自然就是抽签、组队。我、林舒宇、王晗在爬山过程中配合得还不错,配速也相近,因此决定继续在一起爬,再找一个人来凑齐60美元permit允许的最多4人队伍。林舒宇本来想找他的PhD师弟,一位全马破三、经常越野跑的高手;但师弟或许是自己有事情、或许是懒得买更多装备或许觉得我们速度太慢了,因此后来并未接受我们的邀请。于是,自然而然地,辛奥特进入了我们的视野。一拍即合。
经过了今年的几次训练爬,我对自己的徒步能力有了更好的认知。像圣迭戈“薯片岩”那样完全有氧输出型的爬山,现在基本没什么难度了。圣果果牛尽管遭遇了一些准备不足带来的意外,但整体依旧可控,体验还不错。随着八月快速逼近,我也开始跃跃欲试,期待着自己第一次正经的爬山体验的来临。
山门
时间快进到2024年8月16日,我们特地请假周五出发爬山。加州395公路一路通畅,斯巴鲁90mph巡航,来到了山脚下的小镇Lone Pine。吃完进山之前最后一顿麦当劳,喝完大杯冰Dr. Pepper,血糖含量达到了一个非常充盈的水平。停好车,大家检查好行囊,便一起来到了起点。
惠特尼峰的徒步入口很有特点,是我在其他野山的入口从未见到过的设计。山口两侧,各有8根木柱,支撑起类似于房梁和椽子一样的木框结构;穿过这道“山门”,有种口袋妖怪叶绿里面,走进“冠军之路”之前,8枚徽章守卫检查点的即视感:火系道馆徽章check✅、水系道馆徽章check✅……
现实中,山门前的ranger对每一个即将挑战惠特尼峰的登山者都要打量“评估”一番。ranger用看似平常的语气,问很多关键问题,看人们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熊罐带没带、露营点是哪儿要走多久、遇到雷雨怎么做、高反怎么办、水和食物都准备了什么、permit的有效期和人数如何——如果准备不充分,被问倒了,那这些登山者或许就不太适合去登这座山。和ranger闲聊结束,他还比较满意,把我们放行,并祝我们成功登顶!
走过这一道道木框门,仿佛穿过记忆的时光隧道,脑子里闪回这几年爬过的许多三千多米的高山……如今,我也是要挑战四大天王的训练师,我也要征服美国的圣殿山了!
我操,燃起来了🔥!
沿途风景1
惠特尼峰的路程很长,头脑准备时将其切割成几个分段;不同阶段的风景各异,令人大饱眼福。进山之初,有大概两三公里的中等强度的土路爬升。我们刚开始爬非常兴奋,配速带得很快,爬得晗哥叫苦连天。这段路上有几个小的瀑布、树荫密布,因此没费什么力气,我们就来到了沿途的第一处著名“景点”——独木桥。
每一个惠特尼峰的登顶图文或视频,几乎都会给这段由原木搭建的独木桥一个特写。独木桥既不安全也不危险,刚好让稍感疲惫的登山者歇歇脚、缓口气,看自己是否还对双腿有充分的控制。蹦蹦跳跳穿过独木桥,山泉汇聚的小溪深浅不一,我们也就来到了真正进山前的最后歇脚处:孤松湖Lone Pine Lake
这个高山湖泊,是无需惠特尼峰爬山证让走到的最远地方。当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能见度很高。整个湖泊由清冽的雪水灌满,碧蓝的天空映射得湖水澄澈、透亮。稍作休整,例行合影后,真正的爬山即将开始。
沿途风景2
从孤松湖到前哨露营区的路程,是最令人享受、风景优美的一段路。徒步道有许多部分都经过人工修葺,碎石很少、垒砌的石阶很多。松林逐渐让位于草甸,野生动物休养生息、惬意其间。我们慢下脚步,看草丛里的梅花鹿,带着两个小宝贝,远远地好奇地向我们张望。山间小溪,流水潺潺;树林被风拂过,窸窸窣窣。作为分隔南北加州的“中加州”地带,山后沙漠贫瘠的土地,终于退让给郁郁葱葱的植被,令我们这些习惯了南加秃山野岭的“沙漠野驴”们好生惬意。
我们在镜湖休整打水片刻,体力尚且充足的小伙子们闲不下来,捡起石片比着打水漂。三下、五下弹跳,石片消失在翠绿的湖水当中。走过了镜湖,爬升骤然增加。过了这个湖,树木逐渐稀少、消失——我们超过了“树线”。惠特尼峰凌厉的一面,在我们面前徐徐展开。
从镜湖到咨询湖的路途中,最特别的一段叫做Trailside Meadows,一块沿着溪流生长的脆弱的草甸。它所处的三千五百米的海拔,早已超过了植被生长的树线;却又顽强地繁盛于不属于它们的山间。好像梦境中的伊甸园,山里土著的小耗子、小旱獭们,轻声细语地告诉我。
终于,我们来到了惠特尼峰“大本营”。这里是扎营者最常选择的营地——山上最后一处稳定的水源,相对平整开阔的营地,比较安全“舒适”的过夜处。夕阳西下,吃着开水冲泡的速食意大利面,我们浑身充满干劲地结束了第一天。
沿途风景3
一夜无眠,大家都是。尽管不比圣果果牛的凛冽山风,但高反带来的头痛、半夜偶尔从山谷中传来的落石巨响,以及并不暖和的夜间气温,都让这一夜变得相当难熬。我大概睡着了一小时、狗哥半小时、晗哥一个半小时。奥特看起来精神状态最好,也没能安眠超过两个小时。我们原本计划天不亮就开始爬“99道拐”,然而碍于清晨的妖风,拖拖拉拉直到早晨七点多才正式打点停当,踏上了冲顶的路程。
惠特尼峰最有名的就是“99道拐”,一段高程上升极快、完全没有遮挡、悬于陡峭的山峰一侧的小径。据称实际上有100多个switchback,但为了给徒步者一些虚假的希望,让人幻想着“再走几个拐就到了”,才数作99。这段路不算特别险,但也需要集中精力应对。前三分之一路程,有许多积雪和小溪浸湿了小径;为了不湿鞋,还得时不常蹦跳两下。一路无话,大家低头疯狂输出体能,早上吃的那点儿早饭,一会儿就消耗得没剩多少了。过了“歪铁扶手”、过了“回头望湖”,我们终于来到了trail crest,也就是冲顶前的经典隘口。
隘口前是我们吭哧吭哧的来路,是面向内华达和死亡谷的山后地带;隘口后是朝向加州中央盆地和太平洋的、松林和红杉点缀其间的High Sierra。山前山后风貌迥异,令人不禁赞叹大自然的壮美秀丽。
走过隘口,我们来到了山前,惠特尼峰的面容终于得以领略——在山后,惠特尼峰被其他山峰阻挡,看不到山巅在哪儿。而现在,留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三公里的山脊路了,眼看着马上就能走到,可四千米的海拔不是盖的!先是一段缓下坡,然后是比较陡的一段上坡。我们最后一点体能,在这里遭到严峻考验。
山脊上最有特点的是一个个山峰之间的“窗户”,即两个尖尖之间凹下去的部分。透过窗户,能饱览山后Inyo County的瑰丽风光;与窗户伴随的,则是瞬时变大的穿堂风。偏偏在有几个窗户的附近,小径突然变得很窄,或许都不到一米宽。右手边是窗户外的万丈悬崖,左手边则是乱石滚落的陡峭石壁。手上杵着登山杖,小心翼翼、一步三颤地挪过这段惊心动魄的险境。
走过了窗户们,稍稍平复心情,山顶就在眼前!惠特尼峰上有一座石屋,是当初实验人员为了躲避山顶的极端气候和闪电而修建的避难所。看到石屋出现在视野中,我们知道,马上就到了!可最后一公里的坡度很大,还得慢慢来。奥特实在等不及,决定榨干体力直接越野跑到山顶。我没这个实力逞能,只好亦步亦趋跟紧狗哥,保持均匀配速走完全程。晗哥……就慢慢歇着欣赏路上风景吧😉。
登顶!惠特尼峰!
2024年8月17日中午11点,我站上了美国本土最高峰!北方阿拉斯加的Denali,向我远远地挥手;向西方望去,仿佛广阔的太平洋尽收眼底(并没有)。登山爱好者们,都为攀登这座山峰的难度,以及山顶的壮阔风光所折服,变得无比谦逊。大家低声细语,并没有我想象中山顶裸奔的激情场景。旁边的小阿姨,递过来一块吉尔德利海盐巧克力说,祝贺你成功登顶fourteener。我开心地收下巧克力,咬了一口,血糖仿佛灌了蜜一样瞬间满血复活。赶忙把小熊软糖递过去回礼。大家其乐融融,在凛冽而又夹杂着暮暑气息的山风中,体味片刻大自然的神奇。
六个多小时后,终于走出山门。路旁正在洗鞋的路人小哥,走上前来碰拳、轻声祝贺:congratulations!
大脑被各种思绪充满。
开始爬山前想象的,本想装酷地摆摆手说“就这?”,并非此情此景的真实感受。
仁者乐山,高山使人学会谦逊。I’m totally humbled by the hike.
再次回到麦当劳,世上多了四个见识过山巅风貌的男子汉。晗哥依旧固执地选择了5元套餐,而我只想吃冰激凌。一个甜筒下肚,人间的滋味情仇似一股激流,骤然重新灌入这具身躯。
我又活过劲儿来了。
故事们
路上的一些感受,和故事发生的场景。
故事1:treeline
上面的图片里,你能看出“树线”在哪儿不?
“树线”和“雪线”大有不同。其实在来南加州之前,我连雪线都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
香山会下雪,但大多数时候,要么山上没有雪,要么整座山从上到下都是银装素裹。记忆中很少见过山上只有上面一半儿有雪、下面没雪的景象。后来我明白,雪线多出现在高山:lapse rate的1000米6度,只有在数千米的山上才能体现出来。而南加州,刚巧是这样一个特别的地方:既有40度的沙漠,又有3500米的高山。秋冬季节气温合适之时,云顶天宫与林海雪原,就会适时地出现在东北的几座高山之上。
开车从山下去大熊湖,开过一个弯角,转过来发现干旱的迎风面,一下变换成白雪皑皑的背风面。嗬!雪线,我脱口而出。雪线随气温、日照变化,时高时低,因此每次冬天去大熊湖,“转角遇到爱”的雪线体验,都让人顿生惊奇与欣喜。
人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亲眼看到水的三态变化,都能产生出许多浪漫情感呀🥰。
与之对应的,爬山会看到树线。但通常来说,树线的演变是漫长的、不易察觉的。往往需要走一小时以上,才能从第一次察觉到“树好像变少了”,走到完全光秃秃的没有树覆盖的山顶。尤其对于南加州而言,大部分山顶海拔,恰好在树线以下。因此只有少数几座最高的山如圣果果牛、圣哈辛托,能稍稍察觉到树线的存在。
而惠特尼峰不同——树线说没就没,消失得十分突兀。Trailside Meadows特别之处在于它的存在,让你明确地体会到山间植被随海拔的变化。蓦然回首,你会发现,吼,原来这就是树线。
故事2:高反
我在3500米左右会开始产生高反,但不严重。玉龙雪山的海拔基本没啥感觉,甚至稻城古冰帽的垭口,都能一路小跑,蹦蹦跳跳。
高反,和在高反下高强度运动,则不是一个概念。爬圣果果牛时最后一段树线以上的山坡路,我走得很艰难,能明显感到高反影响了我的有氧输出能力。好在,停下脚步,喘几口气,年轻人嘛,也就恢复过来。
高反最难的是扎营。坐着觉得没啥事儿,躺下心脏蹦蹦跳。在圣果果牛,在惠特尼大本营,高反搞得我睡不着觉。或许还是身体没有适应这样的海拔,总之,躺在帐篷睡袋里睡不着,立时明白啥才是真正的高反。
高反并不难受,不像人们所描述的上吐下泻,头晕目眩。高反就好像身体在告诉你,慢慢来,别用力过猛。于是,动作就会慢下来,心里也不再急躁。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很结实、很稳当,一点儿也不轻飘飘。人上了岁数,会慢慢接受自己衰老这件事。小伙子时奥园刷圈,心率拼到195,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可还是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混成老大叔,心率将将干到170,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控制四区五区心率的配比,防止过度消耗掉肌肉了。
故事3:奇怪的景致
从山顶回撤trail crest的路上,看到一白人小哥,光着个白腚,屁眼子冲着Sierra方向,就跟内块儿迎风“飞翔”拉大屎。他听到我的脚步,却没什么反应,任由我把他的大腚看个精光。我想,或许高反搞得人脑子都只能单线程了,顾不了那么多,自己爽了再说。话说回来,若是以后能酒足饭饱吹吹牛,人家说“老子曾经在4500米山上拉过野屎”,听起来是不是也挺豪放不羁的?至于海拔影响不影响拉屎效率?反正我看他屎挺粗的。𠳐唧,零上五度的屎橛子掉在花岗岩上,跟石头似的。(不要学他,山顶拉野屎是违法行为)
脑子里突然冒出不合时宜的诗句: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还是回撤路上。我知道自己下山走得慢,就让他们三人先到trail crest等我,我慢慢下山。他们很快就走远了,路上只有我一个人。路过“窗户”时,那大风又把我吹的一步三摇,给我吓得不轻。我心说,你这老家伙,千万别在平路上失足,掉到石头堆里可就难看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身体不由自主地向着岩壁一侧倾斜。好在,有惊无险,手脚并用,涉险过关。
半夜扎营时,高反搞得心跳睡不着,就在那儿闭着眼愣躺着养精蓄锐。过了不知道多久,可能夜里一点左右,狗哥突然翻过身来,小声嘀咕,“别是山体滑坡了吧!”我本来睡眼朦胧,听他这么一说,一个激灵就精神了。赶忙竖起耳朵,搜查帐篷外的异响。的确,外面安静极了,没有人类的声音,只有逐渐刮起的山风,和偶尔岩石碎裂的声响。营地三面环山,拢音效果超强;砾岩们半夜三更的对话,一丁点儿细微的声响,都能一字不差地传到我们耳旁。从那时那刻起,心惊胆战的狗哥就再也没睡着了。俺也一样。
我们本来带了不少食物,事后总结时发觉有些东西带的不对,导致最后想吃的没带够,不想吃的不得不驼回入口。在高反、山风和疲劳共同作用下,大脑的需求很简单:甜的、味道单一的、容易下口的食物。宝矿力水特就很合适;如果有蛋白、果糖或者葡萄糖饮品,应该也不错。而热水冲泡的泰式炒粿条Phat Thai,我们吃了两口就扔掉了——味道太复杂,一股香精味儿。以后知道,要带comfort food,又香又好吃的登山食品;别带这种刺激味觉的大杂烩。
故事4:小女孩和决定
攀登惠特尼峰,最晚最晚下午1点得登顶;如果到时没有登顶,则应立即折返,避免危险。
登山,是期望管理的学问。有时候爬到山顶,太阳高高的,风也温柔,人容易志得意满,自负地觉得征服了自然。然而,爬到山顶只是爬山的一半,还要原路走回起点。更有甚者,比如我这样的下山苦手,下山所费时间不比上山短多少。因此,合理管控预期非常重要,甚至会决定你是否能安全返回。
我们在路上遇上了一对父女(小红书ID 路踩踩):他们比我们早出发三个多小时,我们超过他们时,距离营地还有大概一小时的路程。等我们都扎好营吃完饭准备洗洗睡了时,闪烁的头灯刺透暮色,他俩才姗姗来迟。小女孩相当厉害,八岁的年纪就敢来走惠特尼峰徒步;他俩准备也是真的不足:老爹背着专业的砖头相机,却连两人份的睡袋都没带。我们忧心忡忡地问他,要是半夜降温咋办?他说,我带了保温毯。
果不其然,半夜忽然刮大风,刮得我们零度睡袋都有点儿招架不住。早上七点融融暖阳终于照亮了山谷,我们整装待发,发现父女俩打点行囊准备打道回府。“姑娘高反挺严重的,我们准备撤了”。我们后来都认同,这是绝对正确的决定。
我们的签位8月16日,几乎是惠特尼峰整个登山季最好的时间点。7月底仍有积雪,9月初又开始降雪。可以说,仰仗狗哥的好运,这次又是一把顺风局。可就算如此给力的天气、几乎没有雪、在最安全的季节登顶,我依旧觉得这次登山极具挑战性。可以说,登山运动,怎么准备都不为过。菜就得多练!
另外,在我们扎营前,刚有一架直升机救走了一个脚踝撕裂,没法下撤的登山者。我们既同情又羡慕地看着直升机噗噜噗噜地飞到山顶、飞向山脚。有人登顶了装完逼拍完照不用自己走回来,但是代价是脚坏了。你愿意吗?
故事5:大风刮走了我们的帐篷
第二天清晨起床,被山风一吹,我们脑子木木的。我跟狗哥说,咱们可以先登顶,等下午回营地,我慢慢走,你们先收拾,等我赶上了你们正好收拾好,这样最大程度节约时间。狗哥表示没有异议。
狗哥和晗哥比我提前20分钟抵达营地。我在99拐上,向下看得清清楚楚,他俩走到营地以后就消失在湖畔,料想应该是去冲脚、接水了。等我终于赶到营地,迎接我的并非整装待发的行囊,而是狗哥的苦瓜脸——
“咱的帐篷,被,被,大风刮跑了!”
啥?!我惊掉了下巴😱。
早上出发之前,我们知道风大,特地做了几项预防措施:把外帐拆下收好,这样帐篷芯是纱网,不会太兜风;拿了六块大石头压住了帐钉,这样风再大也刮不跑帐篷的根基;把没用的东西一股脑塞到帐篷里,这样帐芯的重心低,估计总能给它压住吧。再说了,风再大,能有多大呢?
得,六根帐钉扎的结结实实,帐篷芯跑哪儿去了呢?
捶胸顿足地后悔,我们怎么他妈,就没往帐芯里头随便压两块石头呢?
事已至此,除了盲目乐观也没其他办法了。朋友们,倘若你们以后有机会攀登惠特尼峰,若是看到一顶飘游在山谷之间的双人帐篷帐芯,里面还有一个气垫和枕头,请不要以为是撞见鬼了——那是莽撞的登山门外汉,给山神奉献的见面礼!
狗哥懊恼地说,京东618好不容易从北京背过来的装备,这一下子又得重新买了。我们一共丢了这些东西:
- 我的沃尔玛宽檐帽,就是孙辰说戴着像农民的那顶🧑🌾
- 我的睡袋口袋,现在睡袋没地方放只好捆在登山包上了
- 晗哥的对讲机。本来想着对讲机挺沉的能压住帐篷,山风好好给我们上了一课
- 林舒宇的帐灯,挂在帐芯顶上
- 林舒宇的帐篷芯本身
- 我的高R值(狗哥强调)充气枕头和充气床垫
- 我的羽绒服口袋
本来,丢的东西比这些还多!狗哥不愿意吞下苦果,敦促恳求大家擦亮眼睛,沿途看看能不能挽救一些损失。别说,还真让我们捡回来几件!我的擦脚小毛巾、狗哥的枕头和气垫、以及刚买的嘎嘎新的相机夹具快板,居然都让我们给捡回来了。走两步一低头,路边爆装备了;再走两步,又爆装备了。一步三回头,狗哥走得格外的慢,看得那叫一个仔细,刚刚登顶的疲累一扫而光,智商又占领高地了!
最后一合计,其实也没损失太多东西,可能也就是不到两百刀的装备被风刮走了。两百刀买个惨痛教训,茶余饭后每每提起,都能捶胸顿足的有惊无险的轶事。人安然无恙地回来,多值?
狗哥怨念地嘟囔,睡了两次的新帐篷,没了。我反问,你下次,还想在4000米扎营吗?
事后
我的同事Caleb Rasmussen也是户外爱好者。他的妻子全家都是铁三爱好者,他自己是徒步爱好者。全世界各地长大,家在爱达荷。听我偶尔提起要爬惠特尼峰,特别关心这一路的故事,远超其他同事coffee chat时的敷衍态度,甚至有点革命友谊。胜利归来后,他问到,how did you prepare for the hike?
那他妈我真是拽爆了😤!大手一挥,not much, really. 确实,除了两次训练爬,一次训练扎营,以及平时的日常锻炼,咱也没咋准备,也就稀里糊涂征服了美国最高峰,那能赖我?🙄🥰
听到我装逼,Caleb用一种“你很欠揍”的眼神看我😒。
盘点一下我的破烂装备。除了悲催丢失的高R值(狗哥强调)气垫,和临时现买的钛锅以外,我都是捡着什么用什么。
- 睡袋是我爸给的探路者化纤睡袋,都不是羽绒的,更别谈什么充绒量
- 没有硬壳风衣。他们仨人一人一件Arc’teryx始祖鸟风衣,我穿着姑姑给的压缩羽绒服
- 登山包没牌子,水袋还是从其他废包里拆出来的。标称40L实际估计也就30L左右。他们在那儿聊Mystery Ranch、Outdoor Research和Osprey的性价比远超鸟,REI随便捡点儿玩意儿都秒杀登山媛。我就听听,垃圾佬没有插嘴的资格
- 破裤子没牌子,腰带还是之前的坏了自己改的皮筋。一直想着哪次穿破了就扔了,结果一直没穿破,所以每次徒步都是它
- 没有登山靴只有trail runner,吃了些苦头
- 棉毛裤,居然有俩人没带。要温度不要风度:棉裤一裹,什么加州冷风都干不倒我(企鹅发抖 -> 滑稽裹棉被)
- 登山杖是找辛奥特借的,这次派上了大用场。要是没有登山杖,回撤过窗户的几次真不一定能安全归来
幸亏有了登山杖,下山时走得比较累了,可以甩开膀子,用胳膊卸力,每一步走得都很有节奏、很扎实。下山遭遇了惯常的大脚趾疼。因此还是一狠心决定,惠特尼峰将是我短期内爬山的最终章。
惠特尼峰的登顶成功率,据传大约在50%左右。两日比单日简单一些,但仍旧很看运气。之前帖子里提到的精英登山者,直到第三次才成功登顶。可以说,登顶惠特尼峰,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狗哥在徒步方面是我的福星,每次有他出马,最后结果都不差。感恩狗哥,让我在30岁前,做了这样一件从来没有想过的意外壮举。
走到最后,脑子确实有点儿木了。尽管背包里还有不少水,为了赶路也懒得喝了。结果到了山门对面的卫生间一看,好家伙,尿颜色这么深!才意识到,或许体能尚未达到极限,但大脑已经不转了,再爬下去,估计也坚持不了很久。
回到家,冲完澡,洗香香。异想天开,站上磅秤。体重居然一丁点儿都没减……!
所以?历尽千辛万苦,GPS轨迹没录上,体重也没减——
等于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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