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毕业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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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毕业了2

邹蕴真、刘思远两口子,吃油条的时候给我讲了这样一件事。

有一天傍晚,他俩开车堵在库比提诺核心区的De Anza Blvd。看到一个身材瘦削、双目无神、头发蓬乱的黑黢黢的流浪汉,迈着沉重的步子,背着夕阳缓缓挪动,在人行道上拉出长长一道影子。虽然近些年来加州的治安不断变差,但是在湾区的核心区域库比提诺看到无家可归者,还是令他们小小地惊讶。定睛一看,不对诶。这流浪汉怎么背着书包,沉沉坠在屁股上。

再仔细看,嗨呀,这哪儿是什么流浪汉啊,分明是一个刚刚从辅导班下课的中学男孩儿!

来到湾区第一站,米尔皮塔斯大华广场。川城辣妹子于广场一隅。打开车门后的第一句话:哇靠,好臭啊!

吴哥听了以后笑了笑说,确实。

辛文跟我讲,我觉得San Jose根本不能算湾区。真正的湾区也就是Palo Alto到Mountain View。北边San Mateo,南边Cupertino,甚至更东南的San Jose、Milpitas、Fremont、Tri-Valley、Oakland,算什么Bay Area啊。整个城市就跟个大村儿似的,马路上全是打工的。

去湾区之前的那个周末,去过Petersen Museum后抽空来到洛杉矶知名的韩国城K-Town,和很久不见的游讴韩、陶宇超两口子简单碰了一面。自从2019年大家各自毕业离开校园后,和许多硕士认识的朋友、熟人便再也没见过。吃了半天饭以后,陶陶还是没能回忆起我们究竟什么时候见过。嘴边的微笑慢慢凝固。毕竟,他们也毕业很久了。

或许是对不同的道路的向往吧,在硕士期间认识的这些朋友里,我天然地喜欢几对儿学生情侣。邹蕴真、讴歌、冯缘,女生更早地坚定地选择了幸福的方向,时光从不会亏待人生这场美丽冒险中的勇者。和他们交谈,哪怕只是聊些有的没的家长里短的琐事,心中也能感受到朴素和充实的快乐。幸福的内核是相似的,却又在执行层面上千姿百态。大家劲往一处使,分工合作来应对生活在异国他乡的诸多挑战,往往能在路途上经历无数的动人瞬间,构建起牢不可破的联盟亲密关系。

南加和北加风格很不一样,我向Luna姐讲到。她和她的爱人早一步来到硅谷,完整地经历了2010到2020这十年间互联网行业的爆发式发展。他们的女儿Charlotte懂事、眼界开阔、待人有礼、文质彬彬,像极了湾区人对于知识创造财富这件事的笃信所造就的下一代。与南加的丰富、三教九流、贫富泾渭分明,有时甚至泥沙俱下的社会氛围截然不同。她说,硅谷年轻男生谈恋爱还确实是不太容易,但谈恋爱这件事儿讲究一个水到渠成,强扭的瓜不甜。相信自己的直觉,追寻内心的声音。我颇受安慰地苦笑。


来到湾区后的第一感受:街上的年轻人好多啊!

这种年轻人多的感觉,和深圳那种满街都是青春活力的感觉并不相同。这里的年轻人形象高度统一:文质彬彬的青年亚裔男性。嘴里蹦出来的都是些新鲜玩意儿、技术热点、人工智能;眼镜后闪出充满智慧与狡黠的光芒,仿佛看穿了硅谷科技游戏的规则;肱二头肌微微鼓起,短袖袖口撑得满满的,绷得紧紧的;配上一身行头打扮,好一番玉面武僧的模样。

和我想象中的场面不完全相同。我曾带有偏见地猜测,湾区会是满地矮脚虎南亚风味瘦猴儿、东亚瘪脸静音眼镜黄男、壁围腰围纷纷超标的毛发白猿以精确的3:2:1配比接拨儿出现的地界儿,毕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硅谷黑话说给湾区人。却不仅仅是大厂上班族,仍有许多“非典型”湾区人掺杂其中。

40%是一个奇妙的数字。

在湾区买房,不买则已,一买首付必定至少要放40%。邹刘二人小心翼翼地给我揭示这条湾区不成文的财富密码。你看啊,有一次见到初中同学欧阳嘉鸿。她不是高中在你们上的嘛,后来跑到斯坦福读博。还没毕业就结婚买房,首付也放了40%呢。还有A,还有B,还有C,好像大家买房都是这样。“嘬,湾区的同学实力不俗”,我酸溜溜的话音未落,他俩的神情更加谨慎,一个对视才和我说,我们也在半岛刚买个房,这不利率挺高嘛,也是放了40%。“你啥时候和我结婚!不领证总觉得不落停唉。”思远耿直地笑着。我心满意足地笑着。

一点小小的人生震撼。在座、在卧、在厕的各位读者,如果到了“他们毕业了3”的年纪,您还没切身实地地体会过真正的湾区同侪压力,我劝你别来,我来你别劝。

熊哥吴哥聊到丁哥的职业“钩子”,说起深度学习和大模型在2023年有多么多么火的时候,举了这样一个例子。国内许多小厂自己搞不起大模型训练,就凭各种旁门左道找到了“亚马逊云服务大模型训练专家”的丁哥。200万,自负盈亏,多了落袋为安,不够再添,专家同志帮我们搞定自有知识产权的大模型构建,好不好?也许这样的事情只有湾区,和西雅图,才会发生吧,吃着人均45刀的地三鲜和拔丝锅包又,我暗自思忖。

也许,整趟湾区聊天之旅中最为放松的时刻,就是和王海岩王老板在高通乒乓球室打球的午后了。王老板刚毕业不久,即将变为老婆的女朋友也被撺掇着读了博——湾区大厂、机器学习、博士夫妇,该有的光环呀、标签呀、条件呀,呲儿砸五四一切齐全,又是门当户对的神仙眷侣,该着了人家过上幸福的小日子儿了呗。可您还别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幸福的烦恼也是烦恼这不是。借用一句话,

有些人看起来毫不费力,因为他其实巨鸡巴努力


第一次来到湾区,我的预设思路本来是想把湾区评头论足好好批判一番的。可旧金山的海风抚平了我的偏见,湾区一日四顿饭堵住了我喋喋不休的破嘴。“北京食府”的老板娘内北京味儿可太正了,甭说跟我比了,就跟南城通县的胡同串子比,那都是字正腔圆中气十足。咱这卤煮对不对味儿?可惜了了,美国没有猪肺,您多担待。

这么想,湾区人过得不过是和国内互联网大厂员工一样的正常生活。上班也得坐城铁或开车在路上堵着;刚毕业的小年轻也得住集体宿舍,攒钱给自己买个小家;工作些年头儿的大叔大婶儿也是平平淡淡带着娃,出门也就住几百块的酒店,谈论的家长里短,无非那些柴米油盐婚丧嫁娶。把计量单位从美元换成人民币,是不是一切就一下都说得通了,没那么夸张了?

坐在电脑前此时此刻的我恍然大悟,心情一下就开朗起来,一下又阴云密布。为自己这种仰天大笑出门去的乐观孔乙己心态拍手称快。可美元,刀乐儿,它,它tmd是真金白银呀!

抛开一切的金银财宝不谈,湾区是一个很平的地方。“富足寡淡”,在机场误机时,脑子里蹦出这样一个总结性词语。

从旧金山半岛往南开,一路的平原地区,并不比南加州的内陆帝国、河滨等地面积更小。比起被圣盖博和圣哈辛托山脉环抱的南加州冲积平原,旧金山湾区的小山更温柔,夕阳洒在山坡上,仿佛无数躺卧的泰迪熊那柔软的怀抱。

湾区的生活很平。徒步、采摘、划船。我想,或许是这种平淡的幸福,才激发出无数青春无处安放的眼镜小伙儿的冒险精神,占领了KPAO、KRHV、KRNT等市政机场和组成了美国半数以上的通航大军。

天时,地利,人和。从水下第一个生命的萌芽开始,到人类窥见硅基微观世界的浩瀚星宇,我们已经历许多。硅谷,有没有可能恰好就是人类文明长河偶尔的群星璀璨那一瞬,敞开怀抱,欢迎所有追寻幸福的人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地印证这条通往幸福的通途?

随着同龄人最后一批博士毕业,我们这代人的学生时代终将落下帷幕。可人生的旅途,似乎才刚刚启程……

无法预知的、也许荆棘密布的跋涉,与双向八车道、笔直平坦、直通金门大桥的高速,你我将作何选择?


如果这是“毕业”系列的最后一篇文章,如果你还没有看过虎扑神回复《学士帽》,那您今天来着了。全文转载如下。

转载《学士帽》

黑色斑马中的白色斑马 2019-04-14 07:35:47 发布于黑龙江

大学毕业拍照的时候,我们在校园门前一起丢学士帽,我把我的学士帽丢到大门上了,隐隐约约能看到漏个边。那个帽子是学院给每个人定制的,我勉强在路边找了个破帽子,把毕业照拍完了。

过了一天,下了场雨,然后又过了两天,举行了正式的毕业典礼。我带着不属于我的帽子毕业了。毕业典礼的时候父母来了,校园里到处都是人。我和父母在校园大门下合影,大门上还能看到我的帽子沿,雨水把它向里推了一点点。

再后来,我工作了,忙的时候很忙,闲的时候很闲,有几次回主校区的机会,犯懒,没去。大学同学大多回老家了,还有读研的,出国的,转眼我身边就没几个人了,孤独的时候想走走校园,看见有学生的地方,就觉得亲切,哪怕不是自己的学校。

年前和所长去送汇报文件,往回走的时候,还没到下班时间,所长给我提前下班了,毕竟他也想回家。我下了所长的车,想了想,没回家,去了趟主校区。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大门上,我的帽子沿没了,兴许是被风刮落了。我就在那个时候感觉到,我不应该再迷恋校园了,我的青春早该结束了。

Chen Ting

Chen 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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