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王争

偶遇王争

20230225 编者按

最近又进入了写作的泥淖期。拉不下脸发的都隐入存档,拾掇出来的内容重构为感情较平直的讲述。

我时常在想,想要在写作方面突破,难道非得玩儿尬的吗?从2007年开始博客至今,我几乎没有体验过众多写作者常说的那种,“过几年再看以前写的东西,尴尬到脚趾扣地三室一厅”的程度。无论是三年、五年、十年的时间跨度,回头看自己以前写过的东西,大多只会赞叹,那时的想法竟与现在有许多不同,文字多么纯粹。

写作的提高或许是需要基于人生的变化的。工作后有太多不变量,笔触有点儿钝化。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试图突破边界,或许就是造成尴尬的缘故。

额外一件事:从三五年前的“自我讲述”风格转出,现在写的玩意有点过于追求画面感了。就像摄影一样,有些主题玩儿得太过火,适得其反。尝试下一种风格,是怎样的呢?

原按

在此记录与王争的一次偶遇。争姐是我生活中少见的特别的人,让我觉得在独在美国的日子仍旧充满意义。

一个本该属于吃完泡面昏昏沉沉的寻常周六午后,谁能想到会有如此奇妙的一场偶遇呢?

很久以后,倘有青年问起我那时为何困顿于美国,却心甘情愿地接受生活的磨炼时,我一定会想起如今这个与王争度过的午后。


王争,对我而言是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熟——久仰大名,中国第一位环球单飞的女飞行员。一大堆公众人物、聚光灯视野下的标签:高知家庭、退学、广告公司、女强人、为梦想破釜沉舟、赴美开启人生的下一篇章……

生——仿佛可见而不可及似的,这些名字仿佛只存在于我们上一辈,那些成长于“大时代”的人物中。只闻其名,不见其形。就好比王石,都听过他被夏尔巴人“抬”上珠峰的奇遇;又好比罗静,谁都对这“十三座半”的奇特称谓感到好奇。但又怎能设想出这样一种场景,仿佛他们就在家楼下小区花园里散步,随口聊起这些光怪陆离的往事,好似油盐酱醋般稀松平常?

和林舒宇登顶圣哈辛托峰时,遇到了三位湾区专程前来登山的中年女士。下山的路上,我和狗哥你一嘴我一句地猜测她们的身世,最后得出了“大厂中层管理”、“家境优渥”——“富婆”的推论。她们身上带有那么一种敏锐,是无法被年龄或者性别偏见所遮挡的。当我刚提到林舒宇将要爬完“南加六峰(Six-Pack of Peaks)”时,一位气质神似羽毛球运动员陈清晨的大姐,眼睛里立马抖擞着猎豹嗅到猎物似的光芒。她说,Mt. Baldy我去过,冬天穿snowshoe上去,或者林子里cross country ski下来,都很有趣。

以前提到过美国的“文化密度”很低,有共同爱好者趋向于“俱乐部文化”等话题。秋季晴朗正午、沙漠中南加州的山顶,恰是“圈子”文化最好的例证。只此一点,反倒是北京般巨型集约都市,与美国摊大饼式的散装都市,在“文化密度”上的“反差萌”、“泊松光斑”式的差别。在北京,哪怕我生于斯长于斯,还是有太多太阳下的新鲜事儿,我根本无从知晓,甚至无从耳闻;而在美国,在一些像这秃山山巅的特殊场景,我见识了很多“内行看门道”的人和事。更特别的是,这些事物几乎都是非功利性的,纯粹而带有人味儿的。

有些人喜欢数学和科学所体现的理性与冷静。我反而在乎动物的味道。在动物园大象馆里、在北邮学二八人男子宿舍里、在浙大紫金港万人食堂里。Shreya和我坐在Neptune’s Net阳台上,少女的气息、止汗露与香水混杂的芬芳、大排量哈雷摩托的尾气、夏日野芳、海风、廉价炸鱼薯条的味道。

有云的天空总是比没有云的好。有味道的生活,不管香的、臭的、辛的、甜的、邹宗仁踢完野球在上课预备铃响后一分三十九秒坐到邻座的味道,都比寡淡无味“去势”后手术台上无菌水的涓涓细流,来得迷人的多。


大熊湖的Himalayan Restaurant几乎是伙计们每次上山首选的就餐地点。作为南加州人的周末度假小镇,大熊湖餐饮选择不少。但这家咖喱,量大、便宜、管饱、味道好。有一次我问Shreya,这附近有值得专门吃的印度餐馆吗?她想了想说,🈚️。只好把流到嘴边的Tandoori咽了回去。

从2021年11月至今的一年里,说到N415MS,直接跟我说“咱走吧”的女性,只有Shreya和争姐。我们坐在喜马拉雅的后院里,下午一点半的天气刚刚好。这周三南加州下了场小雨,后几天的天空碧蓝如洗。我说,姐,今天要不是你来,我差点儿就错过了这么美的秋日风光。天气可太好了,她附和。

手里攥着2B白日梦的强力球彩票,等来的却是不期而至的飞友群信息。半天时间没看手机,又是好几十条未读。往上一翻,脑子一懵。活跃的群友大姐Sue把王争拉到了群里。佛罗里达、哈尔滨、航校、飞行员、撒哈拉、西瑞。一堆公众号过眼云烟的词汇唰地在眼前闪现。除了膜拜众众群友外,还有王争的几条语音。点开一听,好家伙,767降落在Ontario(KONT)了,她租了个车直奔大熊湖而来?!

“真没想到哈,这儿也有咱们群的朋友?”

双手紧按头前额,指尖穿过杂草般恣意生长的发梢。我咧嘴傻乐。

这或许是2022年最离奇的经历之一了。只在新闻里见到过名字的遥远的偶像,正坐在我的对面吃chicken momo。一阵心花怒放,讲散漫的笑话,争姐应景地爽朗地笑着。

喜马拉雅餐厅的木质露台坐落在一个坳坳里,风不很大,午后的暖阳把木板地晒得暖暖。唯一的另一桌客人轻声细语。金毛犬懒洋洋地趴在地面上休憩。阳台外面星星点点仍有前日下雪的遗迹。

湖畔,大熊湖雪场的雪道上,白雪慢慢地铺满了山坡。佛罗里达是没有雪的。但巴哈马实在太美了。争姐说。

哈尔滨或许也没有鲸鱼,我暗忖。


大熊湖镇中心的主干道上,有一家Compass Real Estate房屋中介。它家店面不大,就在度假村最繁华地段的一座精致的绿色小木屋里,落地窗朝着街面。王争指着玻璃上一座标价56万的“A字型”木屋说,诶这个不错,我喜欢。

大熊湖的许多建筑风格,是具有巴伐利亚地区特点的。而小熊湖即箭镞湖,虽有类似,但许多湖景房石头的质感,颇有些瑞士山区的感觉。我哪里都没有去过,随口一扯而已。

飞行员是一场美丽的冒险,从身体和心理上都是这样。争姐早前从波多黎各飞过来,穿过了美国东海和墨西哥湾附近刚刚形成的气旋。她飞得很远,飞去欧洲,飞遍美国,飞到拉美,飞过世界。这里的气象我大概记/说错了,要是她当DPE口试的话估计会扣不少分数。她说,有时候舷窗里看到的风景很美,可惜iPhone的镜头实在拍不出来。有时候在欧洲歇脚几天,要是有个便携的好相机就好了。诶嘿,正中我知识点的下怀。从半幅聊到全幅,从视频机聊到索尼,从蔡司聊到GM,从物理学谈到瑞利衍射极限——物理大抵真的能塑造一个人对于世界的观点吧。我说,爹的朋友们退休了,有个把闲钱,都买成了徕卡、哈苏。也不拿着拍照,就搁那颐和园湖边上背着散步。没别的,过把瘾!她哈哈地笑。

争姐是个爽利人儿,也是个实在人。却又特别的”technical”。饭桌上我提到说我们KREI的right traffic pattern有时候排队降落的多了,我不知道该咋进。她不知道打哪儿翻出一支笔来,直接就餐巾纸上做图开始上课。我寻思,飞行确实是一件得较真儿的事体,来不得半点儿马虎。不要straight in,王争告诫我。

在湖边船坞看着大熊湖山坡上星星点点的木屋,她说,村儿里好,这儿的生活节奏挺不错。L35的26方向不时飞出一架架塞斯纳。时近傍晚,湖面逆风很大,我们便站在湖边仰头,估算着它们的ground speed。返程,打火。没打着,再打。我讪笑,这个海拔高了,自然吸气引擎打火还真不太好打哈。没等她说出口,我抢先说到,要是汽车能调mixture就好了!她哈哈地乐,还真是,飞机在高海拔也不好打火,你这个油气混合比方面的知识学得还挺扎实嘛。得嘞!得到争姐的钦定,感觉自信心爆棚!

B612

特别的故事需要特别的人共同经历和讲述。按辈分论,应该管王争这辈人叫阿姨;可从心态上讲,我更愿意叫一声争姐。王争的微信头像是小王子和玫瑰。如果你知道我的博客该看哪里,你大概早已知道apprivoisé的意思了。

太平洋深处的夜晚。争姐说,当无尽的黑夜逐渐吞噬了地平线上的辉光。小王子的星球一天可以看43次日落。而无尽的暗夜里唯有孤独的飞机的航灯闪烁。心里很静,很难以描述。半晌后似乎沉吟。

离别时,王争再次祝福我solo顺利,嘱咐我一定有机会去找她巴哈马跳岛。我的思绪却好像飘到了黑卡哥四天三夜马丘比丘的徒步的背后。

飞行梦想,执着与坚毅。“难道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吗?”她年轻时这样问自己。

我又何尝不在时刻地扪心自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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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 Ting

Chen 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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