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蒜

剥蒜

2021年夏与西瓜的缠绵,以一个苦涩而乏味的孬瓜蛋子草草作结。

挑西瓜的门路,在近两年Costco的历练下,我感觉自己逐渐摸索到了:挑顺眼的。在这条法则指导下,在Costco西瓜平均质量较好的条件加持下,今年挑瓜成功率有了显著的提高——

  • 一次同事聚会烧烤,临到了说买个瓜大家一起吃。便在Sam’s Club挑了一个。后来Dwayne说这是他今年吃过最甜的瓜
  • 平常常买Costco的小西瓜,因为一个人一次吃一半不会太撑,半夜也不至于起夜。买到个瓜皮最薄处3毫米的瓜,一切开便令我赞叹连连,不禁发个朋友圈水一发
  • 结果一个月过后,竟然买到个瓜皮厚度不到2.5毫米的!正可谓——

我的西瓜赛砂糖!真正是旱秧脆沙瓤。一子儿一块不要谎,你们要不信请尝尝!(白)你们吃啊 ~ 哈!

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9月第二周,一天下雨后最高气温首次下降到25度,便想着这是2021年夏天的结束,明年与西瓜再会了。当时还剩下刚买的两个瓜,也就顺理成章成了压轴和大轴,西瓜舞曲的尾声。结果打开第一个,虽然不娄,但是吃起来是苦的,且又梗又囊,好不扫兴。吃了两口实在忍不住,直接丢进垃圾桶。满心期待第二个,结果打开又是一个孬瓜,还是有那么些微的苦。耐着性子吃了大半,每吃一勺,都更进一步深切地领会到“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含义。索性再次撇进垃圾桶。

一路高歌猛进的2021吃瓜大业,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有点不服气:挑了那么多次瓜,唯独金盆洗手时翻了车。有点沮丧:俩瓜虽然不贵才六块,但是蚊子腿儿也是肉,撇了怪可惜的。俩破瓜让我懊恼一晚上。


剥蒜,是美妙的厨房的田园牧歌的幻灭。是饮食男女错综复杂的最佳缩影。是考验人性的、微不足道却又磨人的一道劫难。

曾经在某处看到大意如下的文字:别看那些名人明星面对公众时光鲜亮丽,回到家庭一样要面对常人无异的生活。人取得极大的财富和社会地位后,做饭仍旧是维系家庭与感情的重要纽带,是人与人亲密关系的一层寄托。享受厨房和灶台,仍是一种高级的精神需求。

面对眼前的蒜头🧄,我陷入了一阵思忖。

剥蒜,大概是厨房事里最简单的,谁都能做的一件事了。如果不精打细算,新鲜的蒜拿来,直接切掉蒜蒂,菜刀拍扁,三下五除二,就能轻松地剥好十来瓣儿蒜。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菜刀钝了切不动蒜皮;蒜头干巴儿了不新鲜;剥蒜时打个嚏喷,把蒜皮喷得哪儿哪儿都是;谈话听音儿、走神儿、脑回路短路,把蒜皮捏在手上,蒜瓣儿扔垃圾桶了;蒜瓣儿表层缺陷变黑,得给剜去……而其中最为磨人,也是剥蒜之劫的最精华部分,在于内皮黏连。

每一个下厨房的人,一定都会有过抠蒜抠的满指甲缝都是蒜味儿的时刻。吃饭人口少,总会有买一次大蒜用不完的情况。蒜放的时间稍长,那薄薄的内皮仿佛磨人的麦克斯韦小妖精。你永远不知道它会乖乖脱落,还是死死扒住蒜瓣儿,直到你的指甲狠狠剋进蒜肉都不罢休。

真的,太难了。

每当这种挫败感出现时,便会思绪万千。为此——

我买了蒜粉,在不到万不得已、不需要用鲜蒜清炒时,都用蒜粉糊弄事儿;

我买过袋装和盒装的剥皮鲜蒜。美国是个懒人国度,这种典型的偷懒行为,早已被人当做商机加以售卖。可是,真是不对味儿呀!不知道里面是放了保鲜剂还是泡过福尔马林,看着挺新鲜的剥皮蒜瓣儿,炒出来味道怪怪的。尤其是蒜炒青菜这种及其仰仗食材原味儿的菜肴,味道稍许不对,就会导致出锅“风马牛不相及”;

我试过每次炒菜前,专门去买新鲜蒜,只买一头。可还是免不了冷不丁被黏连的蒜皮暗算。更别提炒完剩下的蒜头,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丢了,真是浪费粮食可耻;不丢,下次又要为剥蒜无间道所折磨。

这天(0921),在剥蒜的时候,我想到在领英上看到的一句话,大意是想办法把自己时间花费在最有价值的事情上,生活中能买关的、用钱解决的事情都用钱解决。

从菜篮到餐桌的全流程中,最有乐趣,也是最有成就感、满足感,以及最有价值的部分,便是掌勺下锅的短暂时光。挑菜买菜,琳琅满目倒也饶有兴味,但像Weee直接送上门,质量有保障,则是更佳;洗菜择菜,倘若买的质量好,机器都帮忙分拣和冲洗好了,拿来只需简单洗涮,也能省不少事体;切菜腌肉、葱蒜爆香,激动人心的正剧的前戏,总使人意兴阑珊,我宁肯不要。

从小到大,在不同的场合,隐约听不同的女士说过类似的意思:洗菜炒菜一大通弄完,累都累饱了,没胃口吃自己做的菜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此言不虚。犹如“从商品到货币的惊险的跳跃”一般,一道菜肴从菜篮到餐桌的奇妙旅程,不可谓不惊险而曲折。若是掐头去尾只听当间儿,听戏只听“戏核儿”,做饭只管掌勺,那的确是一种享受了。这样想着,软弱的小布尔乔亚的念头便悄悄地爬上心头。


后悔

在离开学校、开始打工的这些日子里,不止一次反问自己——我为什么要打工?

我的一生大概并不需要很多财富才能善始善终。但我依旧需要货币来维持生计。理想情况下,开局时分配给我一百金币,离开世界时我将这一百金币,连同人类生产力提升带来的自然通胀产生的孳息一并退还,互不相欠,则是最佳。而在现实里,我却必须花费大把时间去获得这初始的一百金币,甚至当我已经超过这条线时依旧不敢停歇,基于惯性如一只只工蚁般搬着世界前行。不可谓不羡慕金币充足的旅人——他们天生就毋需考虑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能够开怀畅饮,享受人类悠久文明酿出的美酒;不得不劝勉自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在寻常的日子里抓住生活的脉络,日积跬步,水滴石穿。虽说问题没有这么简单,而且最大的难度不在于一百金币,而在于自己需要知道自己拿这些金币做什么,以及究竟要多少金币才能从一而终恰好相抵。

但我依旧觉得,像丢掉孬瓜,剥蒜皮,打工做题这样的事情,不可展转、麻木、恣睢地做,不可按部就班地“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地做。我们做这些事时,要跟自己交待清楚:为什么现在不得不做,要明悉:当有朝一日我们毋需再劳作以维系生计时,要能干净利落地与其挥手作别,令它们成为记忆长河中的一爿风光。

Chen Ting

Chen Ting

The page aimed to exhibit activities & achievements during Ting's undergraduate & graduate period. Meanwhile, other aspects such as lifestyles, literary work, travel notes, etc. would interweave in the narr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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