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岁前登山年鉴

过去

在来到美国以前，我从未专程徒步登山。尽管如露营相册所记载，大约2010年至2016年间，我曾跟随爹数次露营；但都是开车至露营地，载歌载舞休闲式的露营体验。徒步去野外，为了登山而登山，此前还从未有过。

小时候能记起来的走路比较长比较久的经历，大约有几次：2010年129、阿尔山和世博会；2012年暑假，高中班里组织的高三前放松爬慕田峪；2013年云南；2017年全国可飞；2018年稻城亚丁。但是最长的山路也到不了10公里，顶多三个多小时。可以说，从中学到大学，我几乎从未对徒步露营这件事产生过兴趣。学校论坛上偶尔出现的草履虫、绿野户外等摇人儿的活动，我也从未想过去掺合掺合。

来到2017年，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大家的联络逐渐频繁起来。我和林舒宇再次搭上线儿，才知道他和另外一些同学——李苑捷、张雨帆、施润声、师宇豪等人，时不常跑到香山西森八大处玩儿穿越、爬山、徒步等活动。而他自己，甚至专程去尼泊尔安纳普尔纳，走过国际知名的经典多日徒步穿越线路。第一次听说徒步这件事儿，我还有点新奇：干嘛要专程跑到野外去走路呢？可以想象这种有氧运动带来的多巴胺分泌的快乐，但也不完全能理解这样耗费时间、缓慢前进的事体，为何能使人趋之若鹜。

《走跑》一文中我曾想到，在合适的条件下，跑起来比走路要爽利得多。而对我个人而言，骑自行车这项运动所处的20至35公里时速的速度区间，则是欣赏沿途风光的最佳步调。无聊的地方可以快速通过、风景优美的地方可以慢慢驻足观赏、有氧和无氧结合，一边锻炼身体一边领略自然风光，岂不美哉？

无论如何，来到美国后，老调重弹的美国人日常娱乐中的一大项就是徒步。既来之，则体验之。

第零次：川西

对于徒步爬山，我的标准是：

• 存在非铺装路面
• 非一路平路，有海拔起伏
• 爬升过程中有氧无氧结合

因此，玉龙雪山那种坐索道上去走一两公里的爬山，虽说高程满足爬山的标准，但算不上真正的徒步。

我的真正的第一次徒步应该追溯到2018年4月的海螺沟。往返15公里左右，从汽车可达的游客中心走到了山谷深处的冰川，远离人烟、手脚并用、亲手触碰地球千万年的历史遗迹。那时完全不懂徒步的要求，只知道穿好冲锋衣、穿暖和点儿、带好吃的和水，就愣头青地出发了。当时回国穿的走路鞋完全没有抓地力，外观看着挺虎实；实际爬起冰川来，一步一打滑。那次川西之旅走过的几段徒步线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让我终于对徒步产生了一点兴趣。

川西的高山，风景如画，气候变化万千。高原澄澈的天空被人们称为“高原蓝”。山势造就了多变的气象，远望云海，遮掩了高原人民心中的神圣山巅；身处高原，时常能见到天空中白云低悬于山谷之间。得益于国内景区优秀的基础建设，走在这样的徒步线路当中，确实能感受到身心的极大自由。四川特有的“滑杆儿”，即人力挑山工，热情地急切地站在路边招徕生意。看着这些靠山吃饭的大哥，走在登山道上健步如飞，再和自己步履蹒跚相比，逐渐产生一种“力争上游”，欲与天公试比高的豪情壮志。

从高山间回到城市里，那种畅快地呼吸清冽纯澈的高山负氧离子空气的感觉，在我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我决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有机会再去徒步几次。

第零点五次：Pacific Palisades和Tongva Peak

尽管在杜克时，也曾短暂徒步过德罕附近的乡间小路，Duke Forest和Eno River附近的小徒步线路，但终归都是小打小闹，连包都不用背的那种。

经过2019年到2020年年初的找工作混乱以后，终于安定下来，疫情降临。从东海岸搬到林舒宇的地盘，自然免不了惨遭约爬山。疫情恣意蔓延之际，我好不容易有了索思诺的车，憋得难受，便欣然赴约，来到Glendale体验一下林舒宇热爱的爬山事业。

这条徒步路线只有4英里，爬升也只有不到2000尺，但对于徒步经验甚少的当时的我来讲，也不能算轻而易举。整条路线非常符合洛杉矶附近徒步的风貌：树木甚少、暴土扬烟。因为是初夏，走完全程浑身汗津津的，狠狠地出了出汗。这次专程开车去走路爬山的经历，也算是来美国后，徒步的初体验。

第一次：锡安和布莱斯

整个2020年，完全无心考虑徒步的事情，时间嗖地一下来到了2021年。

当时的室友Jimmy有一天提议，要不阵亡将士纪念日的周末去国家公园？一拍即合，我们定下了Zion、Bryce Canyon的路线，预约规划路线采买租车，一气呵成，我的第一次真正徒步从布莱斯峡谷开启。

回头看来，这个基调定的有些高了。Bryce和Zion的经典徒步线路，在世界上都能叫得上名字。疫情限流，没排到最火的Angel’s Landing名额，我们就走了最经典的看峡谷的线路。看到的风景真的赞到爆！同时，由于是国家公园下属的徒步路线的缘故，整体设施、服务都非常完善。到处有卖吃的卖水的，园内大巴接驳也便捷。我背了个Utah的小包就登顶了，毫无困难。

那次徒步在川西的基础上进一步拔高了我对徒步的期待值。我从一个对徒步登山毫无兴趣的男子，一下子变成了一听登山就跃跃欲试的小伙子。而这种情绪，在接下来的一次徒步当中，推向了目前徒步生涯的最高峰。

第二次：优胜美地

美国的国家公园系统始于优胜美地。可以说，在领略自然风光这件事上，先有优胜美地和John Muir，后有基础设施和国家公园。优胜美地的大名可谓如雷贯耳，连我奶奶都知道😢。在2021年5月Memorial Day走完Zion以后，当林舒宇提议6月去优胜美地时，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不虚此行！如果你只有一次去美国国家公园的机会，别去黄石、锡安、冰川、大峡谷等同样知名的公园，去优胜美地就够了！（当然阿拉斯加另说）我们走了其中两个和瀑布相关的徒步路线，其中穿过Vernal Fall和Nevada Fall的线路真正令人称奇！高山、湖泊、溪流、瀑布、松林、草甸、巨型花岗岩。从瀑布顶端回程的North Dome至今仍是我桌面图片之一。震撼无与伦比。

尽管在锡安走了不少，但这次10公里的路线算得上是第一次真正的考验。两千多尺的爬升不算轻松，各种土路、石头路、台阶、铺装路面的搭配也令我浅尝不同地形的挑战。总体来说，优胜美地的徒步老少咸宜，能够使人在可控条件下，最大限度地体验到徒步亲近自然的快乐。

爬完两段徒步，双脚浸润在默塞德河清凉的溪水当中，甚是享受。

第三四五六七次：转换

从优胜美地回来以后，我算是正经地入了徒步的门儿。自此以后，长的短的大的小的徒步，我都来者不拒。在这段时间里，仅凭双脚探索城市和乡野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也发觉了徒步与散步之间的区别：

• 徒步是需要准备的，散步可以背上包带水相机就走
• 徒步一般要累一些，散步累了就拍会儿照
• 徒步多处于纯粹的自然，散步大多有铺装路面

2021年到2022年期间，不同风格的徒步走了许多，简单记下几次印象比较深刻的徒步。

市郊徒步之Rancho Palos Verdes

绿棍儿牧场是我在洛杉矶最喜欢的地界之一。疫情期间能去的地方不多，我便合计找快毕业的林舒宇走走洛杉矶附近的海边徒步。RPV是富人区，所以基础设施非常完善，徒步道修葺整齐，停车免费也不怕砸窗。我们选择了比较流行的一条沿着海岸走到沙滩的路线，既能领略海崖、灯塔、海洞风景，亦能积累一定的高程落差。这条路线全程鸟语花香，动植物生机勃勃，走起来一点也不热也不累，非常宜人。算是一条城市海景风光线。

沙漠徒步之Joshua Tree

2021年年底第一次去约书亚树。与曾经的狗哥何爱琳一起走了几条短的徒步线路。沙漠徒步可能有点儿意思，我能理解有人愿意在沙漠里练腿儿。但我自己不是特别能够接受这种在一堆约书亚树中间走来走去的无聊感。风景不像海边和山间那么多变，在我看来更像所谓的“hiker’s hike”，为了徒步而徒步。后面去了四五次约书亚树国家公园，每次倒也稍稍徒步一下，探索车开不到的地方。

海岸徒步之Torrey Pines

2022年托利松自然保护区。这种徒步是我喜欢的徒步：有铺装路面连结不同的徒步路线，线路多为松土路面。走起来蓬蓬的，不累脚就能走出很远。风景更是没得说：Torrey附近的海崖是整个圣迭戈最有特点、最为优美的海岸线之一。站在悬崖之上，远望停车场，一眼锁定黄色保时捷。在海边开着敞篷保时捷散散步，我的娱乐并不难。

林海徒步之Lake Serene

西雅图的夏天是户外的天堂。宁静湖作为这次旅程中的明珠在记忆中闪闪发光。与南加州要么是海边秃山、要么是雪域松林、要么是沙漠暴晒的徒步相比，华盛顿州的徒步堪称身心享受。宁静湖被我偶尔发现，走完全程20公里后痛并快乐着。我几乎不会主动独自一人徒步，但愿为宁静湖这样的路线而破例。哎，要是南加州有这样的徒步路线就好了！

徒步徒步之Six-Pack of Peaks

自从听说了“南加六峰”的概念以来，林舒宇就非常热忱地期待能在这几年完成这项民间挑战。六座山风格各异：有洛杉矶附近的秃山、有棕榈泉旁边的雪山、有圣贝纳迪诺正当间儿的南加最高峰。抱着“陪公子读书”的心态，不走白不走，我也将其当作历年“体测”的一部分，在每年秋季爬一座高山，自评一下这一年来的运动锻炼成果。

第一座山是2021年秋天的Cucamonga Peak，库卡蒙格峰。说起来还挺值得纪念呢，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爬“为了爬山而爬山”的山。前述的所有徒步，都是赏景休闲优先，捎带手爬个山。而这次预留了一整天的时间，早上七点半出发，目标只有一个：爬到山顶，再走回来。

说实话，在开爬之前，我不知道自己的期望是什么。闷头跟着走就是了，反正我自己肯定不会专程来爬这种山，我想到。走完全程非常顺利，没有一点波折。尽管累得不行，但在下午两点半的中餐馆吃完水煮鱼以后，残血复活。回到家，收拾完背包和照片，回顾起来觉得爬山不过如此，因此对于下一次这类徒步既没有期待，也没有抵触。

实际上，林舒宇为了这些爬山，背后的准备做了不少：买州立公园停车票、下载离线地图提前熟悉路线、规划抵达时间、计划背多少吃的和水。我就愣头青一样两眼一抹黑，愣跟着走就完事。当时我想，反正不是我主动要爬山，爬就爬呗，跟着有经验的人走就是了。这么多次徒步之后，这种放任自流的态度竟然一次也没让我遇险，也是相当幸运了。

第二座山是2022年秋天的San Jacinto Peak，圣哈辛托峰。这座山有三种爬法：

• 号称全美单日徒步难度第一的Cactus to Cloud，C2C，单日爬升10000英尺以上。从凌晨走到傍晚，从棕榈泉的酷暑走到山顶的雪原
• 从山后Idyllwild登顶，爬升近5000英尺
• 从缆车登顶

我们选择了最简单的缆车登顶——让缆车替代我们走完前面6000多尺，下了缆车再爬最后的20公里。尽管是最简单的路线，还是让我最后走到直叹苦经。不同于之前徒步过的路线，这次山顶海拔超过三千米，所以走到最后一小段时，没有树荫遮挡，又有点儿高原反应，所以走得很累。另外，这些海拔高的山峰的徒步道有很多部分都是碎石路，走起来脚有点疼。总之，早上九点多走到下午四点多，累得够呛，和林舒宇去大教堂城狠狠尅了一顿中餐自助。

2023年

时间来到2023年，走过两座南加高山以后，我也成了别人眼中“喜爱徒步”的登山爱好者。各种徒步活动逐渐开始邀请我参加。我却不为所动——徒步并非我的爱好，只是恰好在适合徒步的环境中度过青年时期罢了。依旧保持着“一年两练”的节奏：一次为林舒宇的“体测”徒步准备，一次参加体测徒步。

这一年，准备的这次走了Bridge to Nowhere，无名之桥。在GTA里的山谷铁路桥，或许就是以这座桥为原型设计的。本以为这段徒步没什么爬升，还有溯溪，应该走起来很欢乐；结果因为同事准备不足，到最后大家又累又渴，走得还挺艰难的。回想起来，这次徒步仍旧是一段不错的回忆。溯溪真的很有意思，又凉快、又刺激。年前冬天雪下了不少，溪水还挺深的。

体测这次走了San Bernardino Peak，圣贝纳迪诺峰。作为爷的主场，南加第二高峰，这座山算是有些挑战。走得非常累，回来又是一顿川湘园红辣椒干锅肥肠。我、林舒宇、王晗，三个大老爷们儿打了一次富裕仗：背的水太多，以至于后来用饮用水洗手。这也是在荒野wilderness里爬山的几次徒步中，风景最好的一次。每次和林舒宇爬野山，都非常给力地天公作美。这次也不例外：爬升前半段阴云笼罩，一点儿也不热；爬过半山腰俯瞰内陆帝国，竟然形成了壮观的云海！这种山，尽管爬着累，路也难走，但我仍然乐在其中。

我并不热衷徒步，只是碰巧喜欢山顶的风景。这次的风景让我觉得不虚此行！

2024年

2024年，已经爬过南加六峰里最难的三座，没什么单日徒步能让我觉得心惊胆战了。登顶美国最高峰——惠特尼峰的计划，也提上日程来。

自从开始徒步，我便无数次听闻“美国的珠穆朗玛”、徒步圈儿的圣殿山——Mt Whitney的大名。力压科罗拉多州一众4000米高山，美国内陆最高峰恰好就在南加州和北加州的正当间儿。既然已经爬了不少3000米高山，自然而然地，挑战4500米的惠特尼峰便是合理的下一步进阶路线。而我也暗自决定：如果能成功登顶惠特尼峰并全须全尾儿地返回，那么徒步登山的业余活动，也可以暂时画上句号。

为了登顶惠特尼峰，自然得流不少训练的汗水。除了增加的健身房有氧无氧锻炼和爬楼机练习以外，我特别地容许自己在2024年，多爬一次山，为真正的“大体测”作准备。心路历程是这样的：惠特尼峰4421米海拔，需要在3700米左右扎营一晚。那我需要一次在高山扎营的训练，又需要一次为了扎营训练那么多海拔的训练。嘿！如何查字典。

所以，第一步是爬一座正经的山，为高山扎营的下一次山作准备。刚巧同事辛奥特要和众人一起去爬半穹顶，因此他在五、六月份安排了时不常周末的爬山练习。我寻思跟一次吧，去了Sugarloaf Mountain，“糖丘山”。结果这次练习暴露出的诸多问题，把我之前的自负一下子打破得无影无踪。详见另一篇中的思索。

爬完这座山，心里也有了底：海拔3000米左右的山基本已经是随便爬不太累了。那么负重扎营应该也触手可及。于是，在惠特尼峰的前一个月，我们锁定了南加最高峰——San Gorgonio Peak，“圣果果牛峰”的山顶营地。山顶海拔恰好和惠特尼峰的登顶前营地相当，因此无论是海拔爬升，还是扎营体验，都能全真模拟惠特尼峰可能遇到的困难与挑战。

不得不说，这次又暴露出许多上次没暴露的问题。作为第一次高山扎营，我们原以为已经准备得挺充足了，结果还是有些狼狈。尤其是从荒野穿过小溪走回停车场的最后一英里，我走得十分痛苦。林舒宇早早到前面找地方歇着等我了，我则一步一步缓慢地挪动脚掌。在那段陡峭的出山折返路上，饱经痛楚的我终于下定决心，惠特尼峰是我的“挂靴收山之作”——倘若成功，功成身退。

最后一次：Mt Whitney

如你所望，在2024年8月17日，我成功登顶了海拔4421米的美国本土最高峰，惠特尼峰，成功跻身了湾区冲锋衣老中所引以为傲的自律挑战之巅。令人哭笑不得而心满意足的小插曲：我们的帐篷被狂风吹跑了，连老天爷都为我缓慢地鼓掌，好好好，爬得不错！下次不要再爬了。

自此之后，徒步于我而言便不再有特殊的意义。我已经爬过美国最美的徒步优胜美地，也爬过南加州最高的山峰圣果果牛峰，甚至拿下了美国本土最高峰惠特尼峰。而这一切都在我单身的前30年完成了，夫复何求？

我不厌恶徒步，但我不再会为徒步而痴狂、而付出超过其本身价值的时间精力。你若问我，R2R你想去走吗？我只会在抽中Phantom Ranch住宿的情况下休闲地走，以欣赏风景为目的而走；而C2C那样的纯粹为了挑战自己极限的徒步路线，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回想起18岁操场上的我，23岁摔断手的我。和肌猛的谈话中放弃了篮球；在手骨折后不再痴迷橄榄球。如今，站在30岁的大门前，向无法回头的那边驻足瞭望。徒步的日子结束了，下一颗糖果，是哪种味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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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上：冲浪、帆板、桨板、皮划艇
• 场地：高尔夫、网球、羽毛球、射击
• 冬季：滑雪、单板、越野、花样滑冰
• 其他：攀岩、搏击、击剑、马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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